北燕的冬天如期而至，大雪纷纷扬扬，铺满了地面，看不出本来的颜色。
季漠站在西辙宫门口的树下，站在雪中，细小的树枝承受不住堆积的雪，发出微微折断的响声，然后，扑簌簌落下积雪，落在季漠的肩上，化成了一滩雪水，渗透进了季漠的衣服。
季漠站了好久，久到头顶都有了薄薄的积雪，久到眉目间都有了一层霜雪。
面具却和平日没有任何差别，只是雪花落在眼睛纹路的地方，会被体温融化成水，然后沿着面具缓缓滑落，竟然像在哭。
季漠觉得有趣，这样一个连眼球都没有眼睛，竟然也会流出泪。
雪也下了好久，似乎也没有要停的迹象，天地间一片莹白，目之所及并没有什么鲜艳的色彩，光秃秃的枝丫，还有冷硬的石头。
“公子，快回去吧。”堇绣撑着伞，遮过季漠头顶，缓缓开口。
堇绣看着季漠的背影，穿着棉衣，还是觉得单薄的随时都会倒下。
从下雪不久季漠就在这站立着，眼睛望着不知名的方向，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。
季漠没说话，只是猛烈的咳嗽起来，咳了几声，并没有要止住的样子。季漠弓起身子，还在猛烈的咳嗽着。堇绣赶紧用一只手轻拍季漠的后背，希望能缓解一下当下的症状。
季漠咳得撕心裂肺，好不容易停下来，却只见手心中都是斑驳的血迹，缓缓从指缝滴下血珠。
季漠的表情有些痛苦，他不知道自己这副残躯还能坚持多久，是不是还能坚持到来年的秋叶纷纷。
“公子，您的身体本来就弱，再这样冻下去，怕是要吃不消的。”堇绣担忧的说着，赶忙拿起手绢擦干净季漠手中的血迹。
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季漠咳血了，却是怎么劝他请个医士来瞧瞧，季漠都是拒绝，而且是不容多说的拒绝。
堇绣心中十分着急，却也是毫无办法。
“公子，您快回内室暖和暖和吧，这手指都冻僵了。”堇绣刚刚握着季漠的手，发现手指指节被动的通红，似乎都没法活动。
季漠是知道痛的，不只是手指传来的疼痛，还有面具传来的刺痛骨髓的寒冷，都让季漠觉得钻心的疼，可是他必须站在这。
苍鹰许久未来，若是今天的天边再看不见它的身影，季漠就知道该另作他算。
今天又是大雪，季漠若是不在这等，恐怕就会错过，而错过对季漠来说是很难过的――各种意义上的难过。
他又想起了小时候，他和慕容云樱在雪地上玩耍，追逐。慕容云樱总会在雪天穿上一身红袄、红靴，加上冻得红红的小脸。那是季漠这辈子最喜欢的颜色。
他们互相嘲笑着，嘲笑彼此落满雪花的“白发”，似乎并不觉得寒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