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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·乘天西求佛陀法(下) (1 / 3)

莺奴回过头去看那幽暗的雨景,愕然发觉先前的画面正被雨水洗褪,好像那血迹和死尸都只是画在空中的图像,经雨一淋就化解了。人们的头还在脖子上,如今好像只是睡去,没有受过任何惊吓。

她环视了片刻,恍然明白铁围山内的污秽都是大梦一场,狐奴没有杀掉任何一个人,她也没有!她还为此手下留情,只将人们用力打昏过去,其实毫无必要,在这个幻境里杀人也没有罪过,没有人因此真的死去!

大灭顶祭中的一切都是幻象,连娘定埃增和益喜旺波都有可能是莺奴幻想出来的、连桑耶寺也可能是她幻想出来的,莺奴所见的一切都可能是狐奴的创作。然而若是如此,又要怎么判断狐奴方才的一番话是真的?

从别人的口里听来的话,人不能分辨其真假;唯有身处其中才觉得有几分可靠。但身处其中便是万全之策吗?

莺奴此刻就身处其中,但她也不知是狐奴使她误以为看见地狱,还是那地狱真的存在过。

暴雨仍然不停,狐狸拖着长尾四处避雨,来到狐奴的腋下寻求庇佑。有两只狐狸结伴跑到莺奴的身边来,惊吓到了莺奴,她用手去拂,五指从狐狸的脸穿过。

那狐狸也不是实体!

她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,在狐奴法术最高的境界,自己过于浸淫其中,以至于在幻想中感受到了排山倒海的“电”,还因为自信不足而幻想出一场反噬,一切、一切都是她的幻想,一切的逻辑都闭合在了“心想”中,她再也不能区分虚实了。至于此时此刻是真的还是假的,她依然不能判断,她再也不能判断了!

她伸臂去看自己的手,也根本没有那样一把沾着血的薄刀;狐奴手上也没有任何东西。狐狸的幻象逐渐撕裂,充满了整个桑耶寺的畜生模糊为五色薄雾,在杳杳的尖叫中散去。

莺奴迅速站起来,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,她踉踉跄跄地沿着乌策大殿跑了一圈,大喊了几句,想确认有没有其余人还醒着。她甚至想过,只要自己坚信有人醒着,就一定会有活人走来。但发生在她和这个活人之间的对话还可信吗?

雨还不停;莺奴已经在吐蕃生活过一年,熟知这里的暴雨应该是什么模样,这场雨来势太猛,而且久久不停,不像平日里见惯的雨――可能连这也是幻象,她看到的一切都不能确保是真的。

她又回头去怀疑方才看见的画面――若雨也是假的,那么被洗褪的尸山尸海是不是依然躺在原地,自己只是进了另一个幻境?

她越想越没有尽头,自己好像被关进了狐奴的心牢里。在这个幻境中,她看到的景象全都是自己或狐奴的心想,但也无从旁证这是一种心想――她出不去,也不能判断自己究竟有没有出去,在这个幻境里能找到的证据都不能证明她已经出去。

假如此时狐奴死去呢?自己是会被永远关在大灭顶祭的幻境里,还是解脱出去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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